2009年1月6日，中国战略与管理研究会的李晓宁先生以“哥本哈根会议后的国际关系格局”为题，邀请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的副会长石小敏、社科院欧洲所所长助理程卫东、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前副所长刘静波、社科院学部委员前欧洲所所长周弘、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崔立如、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战略研究中心主任王湘穗、社科院美国所所长黄平、社科院经济所副所长张平及我参会座谈，受到在座专家的精彩观点启发，我作了四段发言：

黄金老：中国对全球气候大会这件事情的准备，还是很认真的。2009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应对气候变化作为一个重要部分来讲，提出了很多对策。我觉得外交斗争要, 我国自身也需要大力解决自身的环境问题。有一个外力，不是坏事，如同我国加入WTO，有些领域的改革开放就更深入一些。这里，我还是想谈谈气候大会与产业优化升级的关系。

产业发展滞后是引发金融危机的重要根源。当经济中支柱产业进入成熟、衰退期而新的支柱产业又没形成时，经济就会增长乏力。此时大量资金往往脱离实体经济进行体外循环，积累到一定程度便酝酿了金融或经济危机，直到新的支柱产业形成，新一轮的经济周期开始。经济学大师熊彼特的“创造性破坏”理论所述即此。1970-80年代，美国缺乏有竞争力的支柱产业，大量资金要么被迫转移到拉美，要么投机房地产，结果是拉美债务危机和美国储蓄贷款协会危机的发生。整个20世纪80年代，美国的金融业都很灰暗，其中花旗集团等金融巨擘都曾濒临破产边缘。20世纪90年代以后，美国抓住了信息产业机遇，重获产业竞争力，赢得了十余年的经济较快增长，美国金融业重获全球霸权。2002年以后，信息产业发展到临界点，技术上没有大的突破，新技术产业没落，全球找不到可以容纳巨量资金的产业，资金流入房地产、资源行业和金融业本身，流动性泛滥，次贷危机由此酝酿，大量的CDO、CDS等复杂金融产品被不断地制造出来，金融业自娱自乐，全球金融危机终于触发。

走出金融危机的治本措施在于发展新兴产业。由于能源、原材料、土地及房屋、政务、运输、人工、人民币升值、税费、资金、环保等十大核心成本全线飙升，即便全球经济全面复苏，我国出口也很难重现本世纪初期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2008年11月，中央果断提出4万亿投资计划，遏止了经济增长明显下滑态势。2010年经济工作重点是促进发展方式转变。 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关键在于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即加快传统产业优化升级、着力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积极促进服务业发展。现在，国家进一步提出要着力培育新能源、新能源汽车、节能环保、新材料、生物医药、生物育种和信息网络产业等七大战略性新兴产业。这七大产业都是低碳经济代表。

我去过一些风电设备、太阳能光伏、环保处理企业，感觉很有信心。这七大战略性产业，我国很可能真的能领先。上个世纪70年代的台湾地区，还有韩国，都没有什么过硬的工业基础，但抓住了电子信息产业发展机遇，一下子就发展起来，直到今天台湾地区的电子信息产业在全球位居三甲都没问题。搞传统汽车，人家搞了几百年，丰富的工业基础积累，人才积累，工人也是传帮带，工艺好，我们不可能赶上。当然在世界上也有赶上的例子，日本在1970年代搞汽车，10年内就超越了美国。新能源汽车，比如电动汽车，依靠电池的性能，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光伏产业也是这样，有少数几个顶尖技术专家就可以把它做的很好。新医药、生物育种、物联网等也是这个特点。另外，搞这些产业不需要太多的协调，不需要太多的人员协作，就能避免我们的弊端。特别是现在这些产业都是民营企业在搞，很有活力。国有企业还是难，我比较担心中国的大飞机项目能不能搞好，全是国企。归结起来，这些产业不需要过硬的工业基础，不需要精湛的工艺积累，不需要跨部门多群体的协作，再加民营企业的活力，所以我有信心。

黄金老：银行对低碳经济的支持，首要的还是贷款。制定适合低碳经济行业的信贷政策。比如我国现在还不允许特许经营权做质押，环保企业受影响，如何变通。我提一个建议，今年银行新增贷款规模限定为7.5万亿元，比去年少了21%，但预计经济增长9%，物价预计上涨3%，资金很紧的。贷款规模成为稀缺的资源，能够成为促进经济结构调整的有力工具。对优先发展的战略性产业、新兴产业以及小企业贷款，单独新增一个贷款额度，或者规定不占贷款额度。战略性新兴产业具有技术或市场更替快、不确定性大的特点，商业银行支持这些产业承担了额外的风险，若能单独获得一份额外的“规模”奖励，连同财政贴息、风险补贴力度以及税收优惠，商业银行的积极性大为提高。2008年8月，人民银行就曾经对中小企业贷款给予额外的5%新增贷款规模优惠，收效良好。其次，以多种创造性方式为低碳产业提供资本金。这个行业资本金极度缺乏，银行业应该创造性地解决部分低碳产业的股权融资需求。其方式有：一是信托+理财方式。商业银行通过发行理财产品募集资金，然后委托信托公司对企业进行投资（信贷投资或权益投资）。信托理财产品既能实现对受政策扶持产业的支持，又有效规避了对于银行股权投资的限制、对银行信贷规模的限制等。二是发起成立特殊产业投资基金，对受政策扶持产业进行支持。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新能源产业基金。三是发起设立股权投资公司，对意向企业直接进行股权投资。其次，进一步降低低碳产业的融资成本。目前我国低碳产业、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仍然偏高。以全国办理中小企业融资业务的明星银行——浙江泰隆商业银行为例，其贷款的月利率为0.75%，折合年利率为9%，再加上各类附属费用，企业贷款的实际利息负担高达11%。过高的资金成本必然制约企业研发投入和产品升级换代。银行首先要为企业选好融资方式。银行内部还可以通过程序简化、人员精简等成本控制措施，切实降低不必要的费用消耗，从而适当让利于企业。最后，为低碳产业提供多样化金融产品服务支持。银行必须根据产业各自特点为企业量身定做金融产品。有些银行已在发展清洁发展机制（CDM）碳金融服务、搭建CDM项目交易平台、推出CDM现金流贴现、境外买家信用证保证、远期外汇套期保值、国际买家预付款账户监管等业务，支持中资企业参与国际CDM交易。

黄金老：现在再把碳排放倒算到1850年，以发达国家工业革命以来的累计碳排放量，再和发展中国家比，这个愿望很好，但绝无实现可能。我有一个建议，能不能把发展中国家现在修建基础设施形成的碳排放量扣除。发达国家的工农业产品生产等碳排放，前面的几代人消费了，让今天的人来承担由此的碳排放，说不过去，但发达国家160年来形成的基础设施，今天的发达国家人还在用，当时修建这些基础设施形成的碳排放今天的人要认账。现在再计算160年来发达国家基础设施建设碳排放量比较困难，省事的办法是发展中国家今天的基础设施建设形成的碳排放量不计入该国的碳排放总量，核定一个基础设施标准，达到2009年发达国家水平后就开始计算，我觉得这样谈判合情合理。发展中国家基础设施正在建设，特别是我国。全国银行18亿元固定资产贷款，有9万多亿元投向基础设施，修建基础设施所用的钢铁、水泥等都是碳排放大户，我国目前碳排放的主体我估计就是基础设施，把这个一扣除，我国的压力就减轻了。

黄金老：今天在座都是国际关系资深专家，我是例外。金融可以为外交服务的。我在2008年翻译出版了一本美国外交协会和布鲁金斯学会的著作，名叫《金融外交-美国对外政策中的金融武器》，写的很好。金融外交之道（Financial Statecraft），指运用金融手段达到金融本身的目的（维护我国金融利益）以及非金融的目的（维护我国整体国家利益）。这方面今后有许多问题要向诸位请教。我有一个担心，现在报纸电视天天都在说中国经济如何好，“中国经验”。其实现在如果一味强调今年中国的经济形势会非常好，那么非常好的结果就是推高国际大宗产品价格，石油、铁矿石、煤炭涨的很快，价格越高，别人获利，我们进口价格也就越高，输入型的通货膨胀压力就越大。虽然2009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管理通胀预期，但是目前为止这部分做的还比较少。 经济全球化时代，不仅要管理国内的通货膨胀预期，还要管理国际通货膨胀预期。我们不妨把中国经济的困难多说一些，总是宣讲中国这么好，气候大会上就更不认为你是发展中国家。